一座米黄色的古旧牌坊,伫立在连江口花果山低矮的山坡上。牌坊下,石级破碎,杂草丛生,巴掌大的地方被住户开辟为菜地,种上了青菜、芋头、豆角等。可谁曾想到,它是百年前一度辉煌的粤汉铁路连江口站唯一的印记,像一位沧桑的老者守在江边,默默讲述着粤汉铁路的光辉岁月。
这座牌坊就是福建连江与广东北江两江汇合的英德浈阳坊,曾是百年前粤汉铁路连江口站所在地,一个曾被当地人喊作“火车头站”的地方。我在纪念粤汉铁路全线通车80周年的日子到此寻访过,后又因筹建广州铁路博物馆相关事宜二度造访。前些年,这里被有识之士辟为民间铁路公园,铺设了几十米钢轨,安放了两台机车,建了火车客栈,收集展出许多有关粤汉铁路的珍贵资料和照片,还配有老火车站的模型以及介绍“中国铁路之父”詹天佑的宣传栏。近年来,这里发展成以商业旅游为特色的浈阳小镇,盖起宾馆、商场、酒楼,辟有文化广场、水上乐园,建了酒吧街、玩石街,还办起了艺术馆、书画馆。寂寞的小镇华丽转身,吸引着南来北往的游人前来观赏。
粤汉铁路是京广铁路武广段的前身,广州至连江口是这条大动脉南端最早开工修成的一段。1910年,粤汉铁路修到连江口便停了下来,地势险峻的浈阳峡给铁路建设带来难题。明末清初学者屈大均描写过北江三峡:“头中宿,尾浈阳,香炉一峡在中央。”其中,浈阳峡以“雄、险、奇、幻”著称,被视为南北屏障,舟车难越。唐代诗人张九龄写过《浈阳峡》:“行舟傍越岑,窈窕越溪深。水暗先秋冷,山晴当昼阴。重林间五色,对壁耸千寻。惜此生遐远,谁知造化心。”杨万里更是多次描写过浈阳峡的险与峻,“过尽危矶出小潭,回头失却石峰巉”“峡岭分明是假山,乱堆怪石入云间”,可见浈阳峡是修筑粤汉铁路的一道难关。
为破解这一难题、让粤汉铁路穿越山高水急路险的浈阳峡,时任粤汉铁路总工程师詹天佑带领工程技术人员到此攻关。白天,他们跋山涉水勘测;夜里,在简易的工棚内挑灯绘图;还常与技术人员在如今华盖葱茏、三四人方能合抱的两棵白兰花树下商讨,可谓殚精竭虑、百般努力、艰难探索。最后,他们决定沿浈阳峡打隧道、建水闸,随季节变化有效地调节洪水,并制定相关安全措施,使工程得以顺利推进,建成了当时粤汉铁路最艰巨的黎洞至连江口闸路段。原先,有两棵白兰树长在粤汉铁路线路施工的红线内,北边一棵长在浈阳峡隧道口,南边一棵长在浈山塘口,詹天佑筑路时爱其芳华馨香,便亲手移栽到车站站台上,好为旅客遮阴送香。今天,两棵白兰树被人们称为“姐妹树”,高大的树下立碑刻字,以纪念詹天佑的事迹。我想,两棵苍劲挺拔的白兰树历经300年沧桑仍然郁郁葱葱、绿意盎然,就像詹天佑开创的中国铁路事业一样,历经百年仍生机勃勃。
1912年秋,粤汉铁路广州至连江口132公里线路修通。通车典礼那天,连江口站张灯结彩、人山人海、热闹非凡。如今,百余年过去了,古老的车站消逝了,斑驳的牌坊还在;陈旧的钢轨更换了,百年路基还在,还行驶着绿皮车。当地的人们尤其是在粤北工作的铁路职工,永远忘不了这一段老铁路。
在浈阳坊盘桓一日,白天参观古色古香的浈阳小镇,看铁路变迁、小镇变化,感受时代新风给这里带来的惊喜;黄昏时分漫步连江口的江堤上,听江面上马达轰鸣、笛声悠扬,仿佛听到新时代的脚步川流不息、奔腾向前。作为一名铁路职工,浈阳坊的今昔如黑白与彩色两张照片在我脑海中交替闪烁,引发无尽的遐想:前人的开拓,后人的奋发;前人的梦想,后人的拼搏——百年广铁,就是这样在一代又一代铁路人的努力下,不断创造新的辉煌。